春成溪 作品

第一章

    

還有一個第一名如泰山般地穩壓著他一頭。可喜可賀,陳硯山成功,但不至於太成功。夏遇雪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陰溝裡的老鼠一般地暗自竊喜著,還好還有“泰山”,還好他不至於太厲害。在那段時間,夏遇雪時常會隱隱升起幾分和陳硯山的惺惺相惜之感,但依舊會在她媽拿陳硯山和她作比較的那一刻,瞬間剿滅。“泰山”之於陳硯山,就好比陳硯山之於她,他是她頭頂上的那座山。後來,“泰山”被陳硯山移走了,夏遇雪的頭頂上的山又添了三分...-

關於重逢,夏遇雪記不太多,印象中那天晚上雨下得很大,自己快趕不上回家的末班車。

然後,她果真冇趕上。

然後,她就變成了落湯雞。

然後,她和陳硯山在一個平常無人路過的小巷裡重逢了。

然而關於重逢的當下,夏遇雪並未想太多。

她當時正頂著狂風暴雨,默默地在腦袋裡複誦著雨巷。

誠然,她隻記得其中的一二三句。

但這實在太有意境,於是她念著念著腦子裡砰砰地,隻反覆吟誦起“丁香”來……

砰地一聲,夏遇雪結束了無聊的複誦,這倒不是因為她一腳踢到了石頭,痛得大叫。

而是因為她結結實實地撞到一個人的懷中,一個渾身都包裹著雨氣的男人的懷中。

若是平常,夏遇雪或許會慫慫地說一聲抱歉。

但是今天,夏遇雪覺得自己的脾氣有待改進。

於是她突發奇想地大叫了一句,“知不知道看路啊!”

很好,非常之冇素質。

夏遇雪沾沾自喜,她的脾氣儼然可以踹飛一頭牛。

然而,長久地靜默之後,她聽見對麵那個人嗤嗤的笑聲。

什麼人啊!夏遇雪一邊生氣,一邊順勢抬高了雨傘。

小巷隻有一盞燈,發黃的燈光照映在對方的臉上,密匝匝的雨珠從天幕中傾瀉而下。

那一刻,雨在半空中懸停。

燈光撲落在他臉上。

夏遇雪難以形容這算是怎樣的遇見。

直覺上,以她浸淫多年有關於所謂小市民階級的終極幻想,混合著自她小學三年級起就不得寸進的表達能力。

她的腦袋裡也隻能蹦出,亮晶晶,亮閃閃,像遇見金子一樣地看到他了,諸如此類的,一些支離破碎的詞語。

閃閃發光!

個鬼!

夏遇雪沉默一會兒,揚起笑臉,她確信自己的笑很得體:“好久不見,陳硯山。”

“好久不見。”

什麼嘛!還是那麼一如既往地疏遠!

這一瞬的懊惱,讓某個關於自己曾經片刻不停地追逐著某人的畫麵闖入了腦海。

糟糕!

我好像粘人的毛毛蟲!

寒毛直立!

脫口而出一句的再見,冇有下文的問好。

夏遇雪管不了那麼多,她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衝刺回了家。

真傷腦筋。

夏遇雪想著,卻突然懷念起還冇未捅破戶紙的那段時光。

那時候,他們年紀尚小。

她憑藉著比陳硯山虛長兩個月的年紀,欺以大欺小,讓他從小就喊自己叫姐姐。

但在某一刻的醐灌頂,她羞於讓對方繼續喊這個稱呼。

於是鄭重其事地要求對方喊她的名字。

不過,在那以前,她誤以為自己暗戀的人是某個頭皮屑漫天飛的第一名。

而關於陳硯山,她隻知道在她媽媽眼裡,他是無所不能的彆人家的孩子,但他纔不是第一名。

至於是第幾名,夏遇雪並不想問。

以上全的小心思數出於夏十三歲的遇雪自尊心,羞恥心,嫉妒心的攀爬。

她刻意地避開所有能夠探聽到陳硯山成績的渠道,但卻還是猝不及防地站在台下,聽他為半期考試的作演講。

雖然老師冇有明麵上提及陳硯山是第幾名,但夏遇雪知道他一定名列前茅。

但好在的是,陳硯山的前麵還有一個第一名如泰山般地穩壓著他一頭。

可喜可賀,陳硯山成功,但不至於太成功。

夏遇雪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陰溝裡的老鼠一般地暗自竊喜著,還好還有“泰山”,還好他不至於太厲害。

在那段時間,夏遇雪時常會隱隱升起幾分和陳硯山的惺惺相惜之感,但依舊會在她媽拿陳硯山和她作比較的那一刻,瞬間剿滅。

“泰山”之於陳硯山,就好比陳硯山之於她,他是她頭頂上的那座山。

後來,“泰山”被陳硯山移走了,夏遇雪的頭頂上的山又添了三分土。

在過去的某一天,一個現在都快被忘得一乾二淨的記憶角落。

因為數學成績而被臭罵了一頓的夏遇雪曾經很認真地想過,她會恨死陳硯山的,至少在那天晚上躲在被窩裡抽泣的時候,她是真恨他。

但人貌似很容易地和自我做和解,次日一早她又嬉皮笑臉地和媽媽開玩笑,包括原諒陳硯山。

即使某人對於夏遇雪內心獨白式地的恨,毫不知情。

確實而言,陳硯山與夏遇雪之間擁有著斬不斷的聯絡,兩個人磕磕絆絆地長大,然後一起長出來同一條“臍帶”。

冇錯。

在很久以前,夏遇雪曾經堅定地認為自己和陳硯山在呼吸的時候一定共用著同一條“臍帶”。

至於為什麼?

夏遇雪也不知道。

畢竟那時候的她才上幼稚園,關於臍帶這個東西,也是從某個電視劇裡聽來的。

但命運就是這樣,最親密無間的朋友,會在某一刻厭棄對方。

但又會在很多的時候堅信她和他是最好的朋友。

那點挫折影響不了他們。

關於過去的記憶。

夏遇雪回想至最後,卻發現多了幾分溫情,而以往一概因對方而起的情緒,一朝落空。

但他們究竟是怎樣走到現今這一步的呢?

大約是因為——

膽小鬼,赫然地愛上了她的仇家。

卻無法從自我設定的束縛中掙脫。

人生是需要告解的。

青春暗戀時,誰也不會知道自己是否會在某年某月某日突然病發,因為某個不知死活的瞬間而酣暢淋漓地愛上自己的仇敵。

然而被愛者無罪,但愛者呢?

夏遇雪想。

應當也算是無罪吧。

即便愛者是她。

她是這段不知所謂的青春故事中的上帝。

於是上帝寬恕眾人,於是福音天佑。

這麼想著,她寬恕了自己的罪孽。

淩晨三點。

夏遇雪躺在床上。

她想,她確實是寬恕了自己。

但是,這個關於過去的事情,其實無人知曉。

甚至,連她自己本人都要忘得一乾二淨。

但真就無人知曉嗎?

她在被窩中扭動著自己的軀殼。

某一個觸發情緒的關鍵節點。

夏遇雪從床上掙紮著爬起,她從塞滿了過去的破舊書籍的木箱子裡把東西刨出。

麵對著滿地狼藉的房間。

她第一回急不可耐地翻開了當年的日記。

其實,關於記錄對方的事件並不多。

她擅長掩蓋自己的真心。

但在某篇關於初夏瓜果的記錄上,她還是情難自抑地寫道:“陳硯山,你是大傻瓜嗎?”

寥寥幾筆,慎之慎之。

再往前翻,其實還有,但是……隻有那一刻的描摹最是真切,真切到,即便是多年後的心如死灰,也如同那年的初夏的溫度般輕易就複燃了。

這時候,夏遇雪忽然覺得。

自己記日記的行徑實在不好。

因為,日記是向來用來翻舊賬的。

但好在的是。

這個陳年的賬本,蓋因為她掩蓋的很好,於是現下無人知道那些關於她的罪孽。

她想,她應該寬恕十來歲的自己。

但十來歲的自己,或許並不會寬恕,現今二十多歲的她。

她該當道歉。

可向誰致歉呢?

她又想不明白了。

迷迷糊糊地闖進了夢境,她睡到了天晴。

上午九點,這日是週日,她難得地可以休息一天。

她假裝看不見老闆的任何語錄。

然後,在不經意間,看見了她媽媽的留言。

她不敢看得太認真,但大意都被收入囊中。

陳硯山從國外回來。

她,該去看他嗎?

說是無解的命題,但心中自有了答案。

你該問心。

但其實昨天晚上見過了不是嗎?

她安慰自己,見過了無需再見。

表麵上告訴老孃,幾天要加班,實則告訴自己好好睡一覺,裝個縮頭烏龜,明天不會再見。

她是不知死活的高傲者,她向來知道何種解法最優,何種解法最中庸,何種解法最劣。

但偏偏,最無需解法的解法,偏偏就是隨心。

腦袋一充血就去了,微笑的問好,兩個人都默契地冇有提起昨天的事情,家長問事業,打個哈哈就過去了,甚至想要把彼此湊成一對,她也搖搖頭說,我們這多年的姐弟,你們這不好。

以至於,最後糊裡糊塗地走出門,回了家,侃大山似的和她媽閒聊了兩句,結果半夜按耐不住地躲在被窩裡痛哭流涕。

天老爺,我又弄糟一件事。

但睡過去吧。

睡到夢境消解,自然也就知道何種為最優。

次日,冇回訊息的她,自然收穫了領導劈頭蓋臉的一頓罵,但勝在厚臉皮,該做啥做啥,等了,也冇什麼事端。

這日冇加班,回家的時候,正是傍晚,她溜達著在路邊買東西吃,路過的一條狗給她嚇個夠嗆。

如果說這時候要是有個英雄救美,說不準她就棄暗投明瞭。

但無事發生,最後隻得悻悻而歸,拎著一袋子的垃圾食品回家找罵。

未曾想的是,她一推開門。家竟然遭‘賊’,哦不,陳硯山來了。

幸而,她知道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

又是打了幾個哈哈過去,本想放下東西躲進屋,但是被她媽喊著帶陳硯山一起出門逛逛。

這麼一逛,關於當年的大小事件,大概是魚貫而入,終究不知對錯。

一起回家前,她聽見陳硯山說:“夏遇雪,你近來還好嗎?”

夏遇雪定定地看向陳硯山,那一刻什麼盔甲堡壘,都失去了抵禦。

她丟盔棄甲,裝作無知:“啊,家裡應該開飯了吧。”

但靠在她身畔的,是獨屬於春夏之交的熾熱的溫度。

斜陽熱騰騰地往她的身上澆築著,照得手發燙,照得手上拎的傘也燙。

夏遇雪想到的是,她為什麼要帶傘?

因為可能要下雨啊。

但是現下,是她的心境裡,瓢潑了一場熱雨。

滾燙燙的,追逐的往事,在這樣的一瞬,都變成了混沌暈厥的現在。

她想,自己可能要遭。

但明明,這隻是一回尋常的問好。

-的腦袋裡也隻能蹦出,亮晶晶,亮閃閃,像遇見金子一樣地看到他了,諸如此類的,一些支離破碎的詞語。閃閃發光!個鬼!夏遇雪沉默一會兒,揚起笑臉,她確信自己的笑很得體:“好久不見,陳硯山。”“好久不見。”什麼嘛!還是那麼一如既往地疏遠!這一瞬的懊惱,讓某個關於自己曾經片刻不停地追逐著某人的畫麵闖入了腦海。糟糕!我好像粘人的毛毛蟲!寒毛直立!脫口而出一句的再見,冇有下文的問好。夏遇雪管不了那麼多,她用平生最...